楞嚴經略說第二十五講

一、前言：

我們上次談到，佛陀跟阿難說，「我今如是，開示方便，真實告汝，汝猶未悟，惑為自然！」佛陀以各種「善巧方便」的從各種現象，告訴我們在現象界的「緣生」、「緣滅」的諸多真實情況，但是大家反而認為這樣跟外道說的「自然」是一樣。所以佛陀反過來問阿難，也就是問我們說，「若必自然，自須甄明，有自然體。」……「如是乃至，諸暗等相，以為自者，則于明時，見性斷滅，云何見明？」這一段，我們上次說了很多，希望大家好好體會。接著，我們繼續探討下去：

二、阿難言：必此妙見，性非自然，我今發明，是因緣生。心猶未明，諮詢如來，是義云何，合因緣性？佛言：汝言因緣，吾復問汝：汝今因見，見性現前，此見為復因明有見？因暗有見？因空有見？因塞有見？阿難！若因明有，應不見暗；如因暗有，應不見明；如是乃至，因空、因塞，同於明暗。復次，阿難！此見又復緣明有見？緣暗有見？緣空有見？緣塞有見？阿難！若緣空有，應不見塞；若緣塞有，應不見空；如是乃至緣明、緣暗，同於空塞。

 的確的，宇宙萬物假定是「自然」的生、滅，那十二因緣的法則，早已不存在。所以經過佛陀這樣的解釋，阿難也有所體會，他老人家說：「必此妙見，性非自然，我今發明，是因緣生」。果然的，我們能「見」，這妙見，其性真的非自然，這可以理解。可是我的心，心猶未明，因此「請教」、詢求如來，開示其中的道理，讓我們真正的體會這因緣的性質？自然、和因緣，確是相對待的，「見性」既非自然，那一定是「因緣」的生滅，我們用知識可以這樣理解，但是「緣起甚深」，要真正認清見性，談何容易？所以生生世世，始終是落在相對的境界裏過日子，轉圈圈，輪迴不已。

 佛陀這時回答阿難，您說的「因緣」，我現在再問您：「汝今因見，見性現前，此見為復因明有見？因暗有見？因空有見？因塞有見？阿難！若因明有，應不見暗；如因暗有，應不見明；如是乃至，因空、因塞，同於明暗」。這句比較淺顯易懂，意思是說，您現在因為見，見性才顯現出來。那麼，這個見，到底是因「明」的關係，才有見？還是因「暗」的關係，才有見？是因空，才有見？還是因塞，而有見？阿難！假若是因「明」才有見，那就不應當見暗，因為「暗」並不是緣；假若是因暗才有見，那就不應當見明，因為「明」不是緣。以此類推，因空、因塞，這都是同樣的道理。「復次，阿難！」這是佛陀進一步的指了出來：「此見又復緣明有見？緣暗有見？緣空有見？緣塞有見？阿難！若緣空有，應不見塞；若緣塞有，應不見空；如是乃至緣明、緣暗，同於空塞。」也就是說，這見，到底是緣「明」，才有見呢？還是緣「暗」，才有見？是緣空，才有見呢？還是緣塞，才有見？阿難！若是緣空才有，那就不應當見塞；若是緣塞才有，就不應當見空。以此類推，緣明、緣暗，也同此理。因為因緣法則，是：「此有故彼有，此滅故彼滅」阿！

 這兩句問話，好像有點重複，其實很重要。我們常常在嘴上說因緣，卻沒把因緣的關鍵『點』出來。所謂「因」，用現代的話來說，是指已有的條件；「緣」，是指眼前當下的條件。一切事物的轉變，都要靠「因」、「緣」的和合，才能自然的發生。所以經上常說：「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生，不無因生，因緣和合生。」所謂諸法，指的是一切人事物。不共生，指的是不從自、他共生，而是很多的因緣和合而成；因此不無因生，是因緣和合生。簡單的說，我們世間的一切事物，不能從自己產生，也不從其他的事物產生，也不能從自己和其他的事物共同產生，又不能沒有條件就產生，而這裡的「見」，是從「不能沒有條件就產生」的角度來說的。一切事物的發生，是在己有的條件上，和現有的「因緣」機會、條件，在某種情況下，相互和合而生。所以，因暗有，應不見明，乃至，因空、因塞都是這個道理。本文中，佛先從「因上」問阿難，再從「緣上」問阿難，以證明「見」是從諸多因緣和合而發生，這「因緣」法則，是大家要留意。

三、當知如是精覺妙明，非因非緣，亦非自然。非不自然，無非不非，無是非是。離一切相，即一切法。

 對於「因緣」有了這正確的認識之後，佛陀就告訴我們：「當知」，應當要有這認知之後，方能明白「如是精覺妙明，非因非緣，亦非自然。非不自然，無非不非，無是非是。離一切相，即一切法」。這精覺妙明的「見」，雖然是因緣所生法，但卻不從「因」而生，也不從「緣」產生，更不從「自然」產生，而是「因」、「緣」的和合等諸多條件，自然呈現的現象。因此沒有「非」，沒有「不非」；沒有「是」，也沒有「不是」，從因緣等諸多條件和合。因此，佛說：「離開一切分別相，即是一切諸法的本性」，「見性」既非自然，卻是因緣和合的，所以必須離開一切分別，這才是諸法的本性。想想看，精覺妙明的本性，本來就不屬於「相對」的境界，但我們卻妄想著，要用各種相對的概念，去理解、詮釋它，所以越解釋越迷糊，越說越不清楚，也可以說用「分別」的概念去詮釋，永遠不可能的。佛陀在這裡方便的說「見性」是精覺妙明，也只是一時的假名而已。所以，禪宗大德常常比喻為「無陰樹」，「無縫塔」。這個道理必須自悟、自證，說了還是白說。維摩詰經中，文殊菩薩說：「善哉！善哉！乃至無有文字語言，是真入不二法門」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佛在這裡說沒有是、和不是，沒有非、和不非。一切相，都是起於分別心，所以離開分別心，就離開一切相。如何離開相？『不住』，或者如同大家習慣性說的『放下』，也就是離開了相對境界，這就是金剛經上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就離開了分別心，這時的分別心就叫做『覺』，這才是金剛經上說的：「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各位讀到這裡，應該有些許體會。

四、汝今云何於中措心，以諸世間戲論名相而得分別？如以手掌，撮摩虛空，祇益自勞，虛空云何，隨汝執捉？阿難白佛言：世尊！必妙覺性，非因非緣，世尊云何常與比丘宣說：見性具四種緣？所謂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義云何？

 談到這裡，佛陀很有感觸的說：「汝今云何於中措心，以諸世間戲論名相而得分別」您現在為何，還在「分別」、「對錯」、「是非」……措心？措心，也就是起心動念。用一切世間的戲論，與名相，來分別這、分別那的看問題。一如用手掌來捉摩虛空，抓了半天，什麼也抓不到，徒自勞累，虛空如何會隨著我們起舞？讓我們執著捉住什麼呢？凡是想從相對境界中，去產生什麼理論，例如唯識，雖然透過「正思維」，那也只是個工具，如果落入名、相、分別，都稱為戲論。名、相、分別，一直到「正智、如如」，都是為了方便說明，假立的名詞，並不是事物的實相。的確的，我們平日看到的，想到的，就很習慣的去分別它，並以常識的給予歸類。阿難跟我們一樣，處處用妄想心來認識妙覺明性，豈知，一落入妄想當中，愈比愈錯。所以禪宗的公案常說：「開口便錯，動念即乖。」華嚴經上也說：「妄想不歇，歇即菩提。」我們幹嘛學不會，把妄想「放下」，直下體驗，才知道宇宙人生，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 的確的，我們學佛的人，老是以「思維」的「意識」，起心動念都是「世間戲論」或是一些從別人身上學的「名相」，在打轉，如此還以為自己很有學問，貢高我慢，蠻有成就的，一如我自己一樣。阿難不死心，接著問佛陀：「世尊！必妙覺性，非因非緣，世尊云何常與比丘宣說：見性具四種緣？所謂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義云何？」這「妙覺性」，如果是非因、非緣，那世尊為何常與比丘這樣的說：見性具四種緣，也就是「因空、因明、因心、因眼」，這又是什麼道理和意義呢？這句話是很容易明白，但確有深意，因為佛陀常跟我們說，六根與六塵一相應，立刻有「六識」妄心。這是佛說小乘教法時的「四緣生識」，所謂「因空、因明」，指的是「塵境」；「因心、因眼」就是「根境」。根、塵之間，產生六識心。而阿難代表我們，總是粗心大意，常常沒聽清楚佛陀說的實相，誤將識心當為「妙覺明性」，所以有此一問，還振振有詞。

五、佛言：阿難！我說世間，諸因緣相，非第一義！阿難！吾復問汝：諸世間人，說我能見，云何名見？云何不見？阿難言：世人因於日、月、燈光，見種種相，名之為見；若復無此三種光明，則不能見。阿難！若無明時，名不見者，應不見暗！若必見暗，此但無明，云何無見？阿難！若在暗時，不見明故，名為不見；今在明時，不見暗相，還名不見！如是二相，俱名不見。若復二相，自相陵奪，非汝見性，於中暫無。如是則知，二俱名見，云何不見？是故阿難！汝今當知：見明之時，見非是明；見暗之時，見非是暗；見空之時，見非是空；見塞之時，見非是塞。四義成就。汝復應知：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云何復說因緣、自然，及和合相？

 佛陀並不生氣，他老人家很慈悲的說，阿難！我當時所說的世間法，「根、塵、識」是屬於眾因緣相，那是屬於認知的領域，是方便說，並不是第一義。「阿難！吾復問汝」，佛陀在這裡，又以「詰難」的方式，幫助我們瞭解真相。第一個問題是：「諸世間人，說我能見，云何名見？云何不見？」阿難回答說：「世人因於日、月、燈光，見種種相，名之為見；若復無此三種光明，則不能見。」意思簡單，我們就不再說明。佛陀接著問：「阿難！若無明時，名不見者，應不見暗！若必見暗，此但無明，云何無見？」意思是在沒有光明的因緣下，就名為不見，那就不應該見暗阿。若是能見著暗，那在沒有日月燈時，只能說是沒有光明，怎能說是沒有見呢？這句話太好了。佛陀接著主動的又說了：「阿難！若在暗時，不見明故，名為不見；今在明時，不見暗相，還名不見！如是二相，俱名不見。若復二相，自相陵奪，非汝見性，於中暫無。如是則知，二俱名見，云何不見？」這句話簡單的說，若是在暗時，因為不見明，就稱為不見；現在在明時，不見暗相，也稱為不見。這樣，就明、暗二相來說，都稱為不見。假若知道是明、暗二相，互相傾奪，並不是我們的見性忽然間暫時的消滅，而是外緣的更替而已。那我們就應當知道，明、暗二兩者，都是見。怎麼能說是不見呢？因此，我們應該知道見著明時，見並不是明；見著暗時，見也不是暗。同樣的，見著空時，見也並不是空；見著塞時，見也不是塞，見沒變，外境因緣之不同，而現明、暗，空、塞而已。懂得這四個道理，我們應當知道，當我們見著任何事物時，所見的物件，並不是我們能見的見。能見的見、和所見的物件，是離開了的，能見的見，絕不可能見著自己。因而怎麼還能從因緣自然和合、與不和合等現象當中，來說見呢？

六、結語：

 妙明見性之中，因緣，就是因緣，一切現象都是「因緣自然和合」的，只是我們人習慣於分別，住在分別上，以思維心去困住自己的想法看法而已，落入了各種法塵……而不自知，何時能離一切相，就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