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廣佛華嚴經疏鈔第一一五講 楊永慶
一、前言:
上一講次中,我們談到「雜集論說的:『成所引聲,謂諸聖所說』」這是證明唯有音『聲』,方為教『體』,這也使我想到回教的「古蘭經」,一樣是以聲為教,這大致是印歐語系的特色,用中國人的思維,很難明白。所以說,既然「聖」說是「聲」,這證「明」了非「名、句、文」「等」為教『體』,意思就很清楚。雜集論在第一釋中,有關「外六界」「聲塵界」時說:「聲者,四大種所造,耳根所取義。其中有:若可意,若不可意,若俱相違,若因受大種,若因不受大種,若因俱大種,若世所共成,若成所引,若遍計所執,若聖言所攝,若非聖言所攝等等計有十一種音聲。如是十一種音聲,是由「五種因」所建立。這「五種因」是:相故,損益故,因差別故,說差別故,言差別故。所謂相,指的是「耳根」所取義。說差別,指的世間所共成之三無差別。其餘,如其所應,不必再細說。因,受大種者,只受地、水、火、風等四大種,而有語言等音聲。此外,不受大種的,諸如樹等聲。而因俱大種,例如手鼓等聲。世所共成者,指的是世俗間共同的語音所攝。至於成所引者,指的是諸聖所說,而被引述者。遍計所執者,指的是外道所說的法。聖言、非聖言所攝者,謂依見等八種言說。」可見「五種因」,而耳根所取「義」,就有十一種音聲。修行人面對這音聲,必須有「八種言說」,也就是有「八種」聖「語」︰一、「見」言「見」,二、不「見」言不「見」,三、聞言聞,四、不聞言不聞,五、覺言覺,六、不覺言不覺,七、知言知,八、不知言不知,斯即為「聖言所攝」。若「見」言不「見」等,則「非聖言」。也因此,而有以聲為佛教之教體。
二、二云:「以體從用」,「名等為體」,能詮諸法自性、差別,二所依故。故無性論破經部云:「諸契經句,語為自性,不應理故。」成唯識第二亦破彼云:「若名、句、文不異聲者,」「法、辭無礙,境應無別。」唯識云:「此三離聲,雖無別體,而假、實異,亦不即聲。」
我們認識了佛教是以音「聲」為教體之後,第二個重點就是:「以體從用」,「名等為體」,因為「名」能「詮釋」諸法「自性」以及種種語言之「差別」,也是「句、文」二者之所依。所以無性論,破經部的立論中說:「諸契經句,語為自性,不應理故。」也就是說說一切有部認為,所有的契經之文句,「語音」才是自性,契經之文句是不相應、也無法彰顯法義。而大乘的「成唯識」第二,也反擊說一切有部的說法,說:「若名、句、文不異聲者」,「法、辭無礙,境應無別。」意思是說,假若「名、句、文」跟「音聲」是不同的話,那麼佛陀所說的一音,如何法、辭無礙?音ㄍㄠㄒㄩㄥˊ,不是高雄,又是甚麼地方?所以境應無別。唯識上面說:「此三離聲,雖無別體,而假、實異,亦不即聲。」也就是說「名、句、文」一離開音聲,雖然沒有其他的體性,但是,ㄍㄠㄒㄩㄥˊ,如果不是指高雄,那是不即聲的。
至於談到「無性論」,那是說一切有部的論著,所謂三無性:指的是相無性、生無性、勝義無性。所謂「相無性」,即是指主觀和客觀存在之無本質性,它是相對於徧計所執來說的。眾生的徧計所執,以妄心執著,計假我、假法,為真我、真法,假我、假法,所顯之相,本非實有,非實有者,即無性也,因之稱為相無性。在此要注意的是,相雖無性,但並非否定相之存在,意在言其存在乃幻化,即「假」,一如金剛經說的:「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也,所以他是存在,只是其存在只是「如露亦如電」。所謂「生無性」,「生」指的是生起,生起無本質性,一切的生起,離不開因緣和合,緣起、緣滅而已。所以「生無性」也是相對於「依他起性」來說的。生既為因緣和合,而即為依他起。既為依他起,則此依他起(因緣所生法)即無實性,既無實性,即生也者無性,所以生無性。而生是因緣和合而來的,那就是因緣也無實性。既然因緣無實性,這就是《楞嚴經》中說:「本非因緣」了。所謂「勝義無性」,是相對於「圓成實性」來說的,所稱圓成實性,意謂斷煩惱、所知二障,入真如,契法界,成就一切功德,也就是將徧計所執、與依他起性,「轉」過來,也就是「超越」,化為絕對的智慧。再往上一「超越」,不住圓成實,空亦空,如此離一切相,即一切法,即一切法,離一切相,也就是法融禪師說:「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當用恰恰無。」這樣的心境,就是勝義無性。
瞭解了這些,所以無性論,這部論在破經量部上說:「諸契經句,語為自性,不應理故。」而成唯識第二也破彼無性論說:「若名、句、文不異聲者」,「法、辭無礙,境應無別。」所以唯識說:「此三離聲,雖無別體,而假、實異,亦不即聲。」也就是名、句、文一離開音聲,雖然沒有別的體性,但是「假、實」如不是「一」,音聲也就沒有音聲的意義了。我們看清涼大師的註解說:
鈔:疏「二云:『以體從用,』『名等為體』」者,義引論文。然「唯識第二」「破」於小乘「名等」實有。故彼論云:「復如何知異色、心等有實詮表名、句、文身 ?論主問也。契經說故。如契經說:『佛得希有名、句、文身。』外人答也。此經不說異色、心等有實名等,為證不成。論主總非。」下廣「破」竟,便結云:「語不異能詮,人、天共了。執能詮異語,天愛非餘。」下申正義云:「然依語聲分位差別,而假建立名、句、文身。名詮自性,句詮差別。文即是字,為二所依。此三離聲,雖無別體,而假、實異,亦不即聲。由此法、辭二無礙解,境有差別。聲與名等,蘊、界、處攝,亦各有異。」上即論文。準彼論疏:「薩婆多雖有名,由聲顯、生二義,論主取生破顯。正理師救云︰『聲上屈曲,是名、句、文。體異於聲,而定實有。』」故上論文廣「破」「異」「聲」「實有」「名等」。故彼疏「破」竟,結云:「故知但由無始慣習,前前諸聲分位力故,後生解時謂聞名等。其實耳等但能取得聲之自性,剎那便謝。意識於中詮解究竟,名為名等,非別實有。是故汝等寧知異語別有能詮。」次假外問云︰「既聲體即是能詮,何有名等三種差別?」故論下申正義云「然依語聲分位差別」等。於中有四︰一、從初至「假建立名、句、文身」,「顯假差別。此論主解,依聲假立名、句、文身,如梵音「斫芻」」,此翻為「眼」。若「但言『斫』,或唯言『芻』,未有所目,說為字分位。若二連合,能詮法體詮於眼體,說為名分位。然未有句位,更添言『阿薩剎縛』,名為『眼有漏』,說為句位。故依分位以立名等。依一切位,非自在故。外人難言︰『分位差別,何者是也?』論答從『名詮自性』,至『為二所依』,述曰:二、顯三用殊。名詮諸法自性,句詮諸法差別。文體是字,為名、句之所依,不能詮自性及差別故。文者,彰義,與二為依,彰表二故;又名為顯,與二為依,能顯義故,而體非顯。字者,無改轉義,是其字體。文是功能,功能即體故。言文即是字等,或字為初首,即多剎那聲集成一字。集多字為所依,次能成名。詮諸法體。集多名已,後成句身,詮法差別。即雜集云:『自性、差別及此二言,如是三法,總攝一切。』彼二言者,即是字也。字即語故,說之為言,名、句二種所依止之言也。瑜伽言:『名於自性施設,句於差別施設。』『名、句所依止性,說之為字。』又顯揚言:『句必有名,名不必有句;名必有字,字不必有名。』,如樞要說。」此下廣論自、共相義,略不錄之。「論『此三離聲』至『亦不即聲』,述曰︰三、明不即聲,不離聲。」論主答難。謂先有「問言︰上來雖言名等即聲,若名等是不相應行者,色上屈曲,非不相應,聲何故爾耶?」故此答曰︰「此三離聲,雖無別體,名等是假,聲是實有,假、實異故。故名等三非即是聲,非聲處攝。但是差別之聲,義說名等,以詮義故,是不相應,無別種子生,故言即聲。論『由此法、辭』至『亦各有異』,述曰:外人問言:『若名等即聲,法、辭二無礙解,境有何別?』答曰︰『即緣此故,二境有異。法無礙解,緣假名等;辭無礙解,緣實聲等。故說境差別,非二俱緣實。雖二自性互不相離,法對所詮,故但取名;辭多對機,故但說聲。耳聞聲已,意了義故。以所對不同,說二有異,非體有異也。又此二境及名等三與聲別者,蘊、處、界攝,亦有異故。色蘊、行蘊、聲處、法處、聲界、法界,如其次第攝聲、名等。』問曰︰『聲上屈曲假,即言不相應;色上屈曲假,應非色處攝?』答︰『聲上有教,名等不相應;色上無教,故是色處攝。』問曰︰『聲上屈曲,即以為教;色上屈曲,亦應得為教?』」故論復云︰「且依此土,說名、句、文,依聲假立,非謂一切。諸餘佛土,亦依光明、妙香、味等假立三故。」「述曰:四、會相違。」釋義可知。所引即淨名經。而言「等者,等取觸、思數等。此上皆得假立名等三種。亦是不相應攝此三法故,」「以眾生機欲待故。」又「梵云『便善那』,此有四義︰一者、扇、二、相好、三、根形、四、味。此即是鹽,能顯諸物中味故。味即是文,如言文義巧妙等,目之為便善那。此中四義總是一顯義,故古德說名為味。對法云:『此文名顯,能顯彼義故。』為名、句所依,能顯義故。『惡察那』是字,無改轉義。如對法說鉢陀是迹,如尋象迹以覓象等。此名為句,理應名迹;義之迹故,尋此知義也。順古所翻,稱之為句。」今疏總略,以疏對論,於義分明。
三、三「云:『聲、名、句、文合為其體,由前二說皆有理教,為定量故。』」深密第四云:「不可捨於言說、文字而能宣說」故。淨名云:「有以音聲、語言、文字而作佛事」故。十地論云:「說者,以二事說;聽者,以二事聞。」謂善「聲」、善「字」故。
我們說:『聲、名、句、文合為其體,是由於前二種說法皆有理教,為「定量」之意涵。所謂定量,又稱作「量」決定論,是為「因明」七論之一。即:現量、自比量、他比量。是闡述修行此三種量之性質、差別、作用等。』所以解深密經第四上說:「不可捨於言說、文字而能宣說」,可見言說、文字都是證「量」的教法。因此淨名經上說:「有以音聲、語言、文字而作佛事」,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十地論上說:「說者,以二事說;聽者,以『言說、文字』二事聞。」這就是善於體會善「聲」、善「字」,因為這都是佛法之所依。清涼大師說:
鈔:疏「深密第四」至「『而能宣說』故」者,彼無「故」字,其「說」字下云:「是故我依般若波羅蜜多,能取諸法無自性性。」意云︰由「文字」「般若」能顯實相「般若」。既雙牒「言說、文字」,明知通用四法。下引「淨名」,亦是第三香積品文。「十地論」中「善『聲』即「聲」,「善『字』」即「名、句、文」。故下引風、畫二喻,「風喻音聲,」「畫喻名、句、文」。義如下釋。
疏文中說「深密第四」至「『而能宣說』故」這段話,因為沒有「故」字,因此,其「說」字之下,原文是:「是故我依般若波羅蜜多,能取諸法無自性性。」意思是︰由「文字」「般若」,方能顯實相「般若」。既然雙種文章都以「言說、文字」來宣說佛法,這說明了「言說、文字」,也通用「教理行果」這四法。下面引用「淨名經」,也就是該經的第三「香積品」這段的文字。「十地論」中說到「善『聲』即指的是音「聲」,「善『字』」即指的是「名、句、文」。故而下面引用風、畫二喻,這「風喻,音聲」;「畫喻,名、句、文」。義如下文所要詮釋的文章。
四、以余之意,亦應雙取。若就前二有去取者,寧依名等。良以音聲一種正就佛說,容為教體。流傳後代,書之竹帛,曾何有聲?豈無教體?書雖是色,亦與名等為所依,故亦色蘊攝。前淨名、十地通取四者,但言所用,非正顯體。仁王云:「是名、句、味,諸佛所說故」。
以我的看法,也同樣是應該以「言說、文字」雙取。假若,要就前面的「二有」,也就是「聲、名」去取的話,那我是寧依「名」等。音為若是以「音聲」一種,正就是佛所說的法,容為教體。那等到流傳後代,我們是將這法書之「竹帛」之經文,那竹、帛上的經文,曾何有聲呢?如無佛之音聲,豈無教體?可見書雖然是色,它也是「名等」之所依,所以也可名為「色蘊攝」。前面說的淨名經、十地經論,都是通取教、理、行、果等四法,但這些語言、文字的作用,非正顯體。所以仁王經上說:「是名、句、味,諸佛所說故」。清涼大師的解釋是說:
鈔:疏「以余之意」下,第三、料揀。於中分二︰初、直出正「意」,「意」在「雙取」;二、「若就」下,會「通」「前二」。於中五︰一、正明「去取」。二、「良以」下,出所以。三、「書雖是色」下,遮妨難。恐有難云︰疏不善法相,「書之竹帛」,非「名、句」文;「名、句」、文身是不相應。翰墨簡牘但「是色」法,何得為「體」?故此救云︰「色」「與名等」亦「為所依」,「何」異「聲」為「名等」「所依」?「聲」是「色蘊」所攝,「書」字之「色」豈非「色」「攝」耶?故前唯識之中例於餘方,亦依「色」「等」有「名、句」文,亦同諸法「顯」義之「體」。「顯」無方理,故不「取」常規。四、「前淨名」下,會「通」前文。「但言所用」者,用此「四」法,何必要「四」?問曰︰若「四」中隨「取」,但「取」「名等」,豈不違於唯識之文?離「聲」別有,非正義耶?答︰彼不離「聲」,假、實合「說」;今不離「色」,假、實亦存,未爽通理。疏【仁王云】下,五、引證成立。既但言「名、句、味」,不云「音聲」,明唯「取」「名等」。此即「仁王」.觀空品,而文少略。具云:「大王!是經名、句、味,百佛、千佛、百千萬佛說名、句、味。於恆河沙三千大千國中成無量七寶,施三千大千國土中眾生,皆得七賢四果,不如於此經起一念淨信,何況解一句者!。句非句、非非句故。」今但意在有「名、句、味」,無「聲」之言。故不全引。
疏文「以余之意」以下,屬於第三,作為料揀。於其中分為二部分︰初,是直接點出正「意」,因為「意」在「雙取」;二,是「若就」以下,則是會「通」「前二」。於其中有五點︰一是正明「去取」。二是從「良以」以下,說出其主張之所以然。三是「書雖是色」以下的句子,目的在於遮別人的責難。因為恐怕有人會責難說︰疏文偏離了主題,這不是善法相,因為「書之竹帛」,並非「名、句」之文;這與「名、句」、文身等句子,是不相應的。如果說翰墨、簡牘,那怎會「是色」法?那是高度的文化結晶,何得為「體」呢?所以我在這裡就用了這比喻來說明,我的意思是說︰「色」「與名等」亦是「為所依」,這「何」異「聲」為「名等」之「所依」呢?「聲」是「色蘊」所攝,「書」字之「色」又豈非「色」之所「攝」耶?故而,前面唯識之中,這句「語不異能詮,人、天共了。執能詮異語,天愛非餘。」之例於餘方,這也是依「色」「等」,有「名、句」之文,如同諸法,正是「顯」義之「體」。因此要「顯」無方理,故而不得不「取」常規。四是從前淨名經以下開始,在於會「通」前文。這裡的「但言所用」這句,用此「四」法,何必要「四」呢?舉如有人問說︰若聲、名、句、文這「四」中,要隨「取」,但「取」「名等」,這豈不是有違於唯識之文?離「聲」別有,非正義耶?這裡我的答覆是︰彼不離「聲」,假、實合「說」;那現今不離「色」,假、實亦存,所以並未違背通理阿。疏文從【仁王云】以下,是第五引證成立。既然說「名、句、味」,不說「音聲」,這說明了唯「取」「名等」。此即「仁王.觀空品」的經文,引用的文少簡略。具體的文字是:「大王!是經名、句、味,百佛、千佛、百千萬佛說名、句、味。於恆河沙三千大千國中成無量七寶,施三千大千國土中眾生,皆得七賢四果,不如於此經起一念淨信,何況解一句者!句,非句、非非句故。」現今,意但在有「名、句、味」,無「聲」之言,所以就不全引了。
五、結語:
這一講中,引用了很多的「成唯識論」的文句。尤其底下的這段,剛好是我們這一講次的重點:「一期分位,亦得假立。初有名生。後無名滅。生已相似,相續名住。即此相續,轉變名異。是故四相,皆是假立。復如何知。異色(聲)心(名)等,有實詮表,名、句、文身。契經說故。如契經說。佛得希有名句文身。此經不說異色心等,有實名等。為證不成。若名句文,異聲實有。應如色等,非實能詮。謂聲能生,名、句、文者。此聲必有,音韻屈曲。此足能詮,何用名等。若謂聲上音韻,屈曲即名句文。異聲實有。所見色上,形量屈曲。應異色處,別有實體。若謂聲上音韻,屈曲如絃管,聲非能詮者。此應如彼聲。不別生名等。又誰說彼,定不能詮。聲若能詮。風鈴聲等,應有詮用。此應如彼,不別生實名、句、文身。若唯語聲,能生名等。如何不許,唯語能詮。何理定知,能詮即語。寧知異語,別有能詮。語不異能詮人天共了,執能詮異語。天愛非餘。然依語聲分位、差別,而假建立名、句、文身。名,詮自性;句,詮差別。文,即是字,為二所依。此三離聲,雖無別體。而假實異,亦不即聲。由此法、詞,二無礙解,境有差別。聲與名等,蘊處界攝,亦各有異。且依此土說,名、句、文依聲假立。非謂一切。諸餘佛土,亦依光明、妙香味等,假立三故。有執隨眠,異心心所。是不相應行蘊所攝。彼亦非理。名貪等故。如現貪等。非不相應。執別有餘,不相應行。」這些,我加了一些標點符號,各位有興趣,可以好好的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