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廣佛華嚴經疏鈔第一講 楊永慶
一、前言:
能接觸並涉獵『華嚴經』,首先要感謝本精舍的住持大和尚一一上續下慈法師,雖然我最先接觸的是台大方東美教授著作的《華嚴宗哲學》,但是當時也只是將『華嚴經』當作一門學術在探討而已,對於華嚴經的修行,根本都沒有。一直至續慈法師還未出家前,也就是游任村校長有感於目前的學校教育,只偏重知識的灌輸,忽略道德行為的實踐,因此發心在他的皈依師父一一當代華嚴宗的導師上成下一長老住錫的「華嚴蓮社」,辦理教師佛學研習營開始,我在「應邀」上課之餘,也因緣聚會的皈依在成一長老的座下,開始探討華嚴。
承蒙續慈法師的引見,也深得成一長老的厚愛,指定要由我來負責撰寫「成一大師傳」(姑且先如此命名),我在兩位老人家的加持下,不得不投入更多的時間在『華嚴經』上,因為如果不能深入華嚴,我根本無法寫出目前國內弘揚『華嚴經』的宗師成一長老,也將愧對台灣專修專弘『華嚴經』的續慈法師。
這次,續慈法師要求我在「華嚴精舍」開講『華嚴經』,因緣相當殊勝。但是我個人深思了好長的一段時間之後,心想在目前的電視媒體上,開講『華嚴經』的節目、以及法師,已有多位,實在不差我一個人的一點心得。而一般研究華嚴經教者,總離不開「華嚴經疏論」,所謂「經」指的是經文,也就是《華嚴經》的經文,目前演說的已很多;「疏」指的是清涼大師的《疏鈔》;而「論」指的是是李長者的《合論》。因而有道霈法師所著的華嚴經疏論纂要,目前有淨空老法師在弘揚,講得很棒,而且夢參大和尚所著的華嚴導讀,也寫得很簡要,各位可以參考;至於復菴和尚的華嚴綸貫,則是成一長老所說的華嚴注述中,是他最喜歡閱讀的一本書,祗用去八千多字,卻將一部浩如煙海般的華嚴經的大意,鉤玄提要地給介紹出來了。各位可以參考成一長老的諸多著作。而我個人學疏才淺,業障又深厚,實在無法擔任開講『華嚴經』這部重要的經典。幾經思考,在華嚴經疏論中,唯有清涼大師的疏鈔沒有人有系統的介紹,因此我商得續慈法師的應允,改講清涼大師的《疏鈔》,凡是想一探毘盧性海的佛子們,這部書,實在不可不讀,又不能不有人提倡,因而不自量力,開講這本《疏鈔》,也是因緣。
二、華嚴經與華嚴法會:
華嚴經,是一切佛經中最不可思議的經典:因為此經的地位,宣說方式,經卷此經的數目,以及出現人間的因緣,乃至其中的內容,無不不可思議。有時讀著那充滿神話及譬喻中,華嚴經展現出世尊頓悟圓證之剎那,心領神悟天地、人間合一,宇宙人生清淨圓融的奧祕。所以憨山大師曾說:『不讀華嚴,不識佛家富。』在高僧傳中也記載過,唐太宗問隱士孫思邈:『佛經以何為大?』孫氏曰:『華嚴經為諸佛所尊大。』又問:『玄奘大師所譯六百卷大般若經豈比不上六十卷華經?』孫氏答:『華嚴經是闡明法界事事物物,無窮的緣起相生,並且又彼此圓融無礙的無上寶典。它包括一切佛法的法門,且於其中任一門中,都可演化出其數等同大千微塵數的無量經卷,而大般若經,只是華嚴法界經中的一項法門而已。』唐太宗聽了孫思邈的話,於是受持了華嚴經。可見,華嚴之富貴無極,它為我們詮釋宇宙之中,事事物物圓融交參,而又清淨無礙的境界。此外,由於華嚴經是如來初證大道之時,為諸天神佛所宣講無上妙道,此一法會非為凡夫所見,也非一般凡夫所能理解,故其莊嚴崇高,更為引人生發無限的敬畏嚮往之情。凡夫在此,惟見一枯瘦比丘,菩提樹下盤坐苦思,過了一日又一日,忽然有一日,這比丘突然面露微笑……一種仿彿洞察一切,包容一切的,既智慧又慈悲的微笑,而這微笑,正是解脫者所特有的微笑,天地之間的一切奧祕,似乎就攝藏在這抹微笑之中。這也是我每讀華嚴經常有的感嘆。
釋迦牟尼佛其時所體現的,乃是一切諸佛的法身毗廬遮那佛。是週身放射金色真理之光的大佛,身體與宇宙等同,遍布著過去、現在、未來一切世界及一一事物之中,大至須彌山,小至一毛一塵之中,皆有毗廬遮那佛法身流布其中,這多美、多美滿。當我們從經中體會無時無刻,不在演說那無盡緣起、圓融無礙的佛法,繁雜的心,也被佛陀的教化調伏了一切。大家要知道,毗廬遮那佛並非用語言言說來演說佛法,而是用四時常行、無時不在的諸佛法身,來宣說宇宙萬物全體法界那清淨莊嚴的、永恆的奧祕。而這奧祕,郤唯有證悟大道的如來,方能明白清楚地具見,天地之間的清淨和諧。
的確的,人間一切痛苦、煩憂、痴怨、貪毒,都是人心自己的無明妄想,以致於不能證得「佛道」。是以,華嚴經中毗廬遮那佛,不用言語演說佛道,而是以全身放射真理之光,由齒間,眉間,兩足輪,兩足指,兩足趺,兩膝輪,眉間毫,口間等處,放光說法。由著慧光之啟示與會的菩薩及天人神主等,將之一同含攝於光芒四射的如來法身之中,使其領略宇宙的常、樂、我、淨中。
蘇東坡有一讚佛詩:『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可見天地是一大佛,舉目所見莫非佛身,傾耳所聞儘是佛偈,我亦是萬物之一,故我亦與佛身等同。這一全收萬法於如來法身之中的思想,便是華嚴經所深刻蘊含的意義。
此外,華嚴法會並非一般的凡夫所能睹、所能聞,是由於華嚴法會中如來,本就不是用文字語言來說法傳道,這乃是最早的不立文字之心傳。然而,會有文字華嚴之流佈人間,是由華嚴法會中,除了毗廬遮那世尊之外,尚有其他諸大菩薩在法會之中,解釋頌揚讚歎如來世尊之盛大功德智慧,並為其他二乘之人演說緣起無礙的法門。所以華嚴經基本上,可以分作兩部分,一為不能言說、只可證入的如來果地,也叫「海印三昧」,又稱「一乘別教門」;一則是為眾菩薩等未臻上乘之眾生,所解釋的緣起因分「同教門」。別教的意思,即謂唯佛能夠自證,未證佛境者則不可言喻;同教的意思,則是一般凡夫,皆可依之修行,以上求佛道,但到最後,仍須進入別教的境界,悟後起修,才算是真地證悟成佛。
唐代印度僧人一一真諦三藏,敘述華嚴經的傳說說,華嚴經自集結之後,祕藏龍宮六百餘年,未曾出現人間。後來龍樹菩薩,因無上機緣,得到大龍菩薩的接引到了龍宮,因才得見華嚴祕藏。此經原有上中下三本,上本有十三大千世界微塵數偈,四天下微塵數品,這也是說整個宇宙一事一物盡是華嚴經的一偈一品;中本則有四十九萬八千八百偈,一千二百品;下本有十萬偈四十八品。
三、華嚴經在中土流行之概況:
大方廣佛華嚴經,是我毘盧世尊之一代時教中之根本法輪。以其陳義太過高遠,並非是我們這些下根、小智者,所能接受。故於世尊入寂之後,即由文殊大士結集,藏之龍宮,垂六百餘年,隱而不傳。迨龍樹菩薩興,始入龍宮誦出,此一乘慧日,方重朗於義天。相傳,文殊大士與阿難海眾,於鐵圍山間,結集此大華嚴經時,對上、中、下根,分為三部。上部有十三千大千世界微塵數偈、一四天下微塵數品;中部有四十九萬八千八百偈、一千二百品;下部有十萬偈、四十八品。龍樹菩薩觀前二部,渺若淵海,非人世慧力所及。乃誦後部,歸於五天。
華嚴經傳之我國者,亦為三部,所謂四十華嚴、六十華嚴及八十華嚴。四十華嚴,乃本經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之廣譯本。是在唐德宗貞元十年,南天竺烏茶國王手書此經,來華進貢的大禮。德宗獲經,視同至寶。詔命般若三藏,譯梵為華,成四十卷,因稱四十華嚴。六十華嚴,是遮拘槃國之傳國法寶。其王敬信三寶,內宮珍藏諸大乘經,而將華嚴大經等一十二部,別藏之山間石窟,嚴防外流,定為國法。東晉沙門支法嶺者,志弘大乘,人所欽仰。聞遮拘槃國藏諸聖典,乃不計艱危,前往求取。遮王嘉其為法精誠,遂付華嚴前分三萬六千偈以歸,也就是六十華嚴之梵本。東晉義熙十四年,吳邵內史孟顗、右衛將軍褚叔度,聯名恭請西域高僧一一佛陀跋馱羅尊者,將支法嶺大師取回之經,譯成華文。尊者受請,於道場寺合法業、慧嚴等百餘高賢,共襄譯場。歷時數載,方畢其事,計得經文六十卷,故名六十華嚴。此外的八十華嚴,是有唐武則天女后,崇奉正法,力弘大乘,嘗以華嚴經文未備為憾。因聞于闐國藏有全經,遂遣使往求。時于闐國有高僧實叉難陀尊者,博通三藏,尤擅華嚴。于闐國王見天朝使至,遂請實叉尊者齎大經以東來。以證聖元年假東都大內遍空寺,從事翻譯。女后親臨譯場,贊襄勝業,並綴序文而題品名。迨聖曆二年,全部脫稿,得三十九品,八十卷經,遂稱八十華嚴,亦號新經。而在這場盛會中,參與新經譯事者,尚有南二竺沙門菩提流志以及我國的高僧義淨、復禮、法藏等,皆一時之俊彥,可見翻譯這部大經的隆重與嚴謹。
四、從華嚴經到華嚴宗:
這部華嚴經譯出之後,馬上引起佛教學者的興趣與研究。其中修行此經最有心得的,當推杜順和尚(五五八-六四○)。杜順大師,是唐初雍州萬年人,隱居在終南山,專心禪觀,作華嚴法界觀門、五教止觀及十玄章等,為本宗教學之張本。
師生平頗多神跡,深受唐太宗的歸敬,賜號帝心尊者。他老人家住世八十四年,寂於宮中御座。他精研大經,深得經義,開立此宗。
杜順和尚的弟子一一智儼和尚(六二○-六六八),居於雲華寺,時人尊稱為雲華尊者。師承杜順大師,習法界觀,盡得其旨。遇異僧,囑研十地品中六相義,可窺法界宗旨。師不一月思惟,豁爾貫通,乃盛弘華嚴,作有華嚴經搜玄記、華嚴孔目章、五十要問答等,奠定本宗基礎。
繼承智儼大師之法業者,為法藏大師(六四三-七一二)。師本康居國人,祖父歸順唐朝,移居長安。師十六歲,入太白山,研習經論,後至洛陽,師事智儼大師,研華嚴經,頗有所悟。講演大經五十餘遍,武后敕號賢首國師。他作有華嚴經探玄記、五教章、華嚴旨歸、華嚴經傳記、金師子章等。賢首國師依華嚴經判釋如來一代時教,為五教十宗,乃本宗之集大成者。師受武后歸敬,尊為賢首菩薩。曾參與翻譯新經,並為之作疏,惜未終卷而寂。
法藏大師的傳承者,是澄觀大師(七三八-八三九),他老人家續其慧業,發揚光大。澄觀大師是浙江會稽人,秉賦特異,勤於課讀及以著作,終身以十誓自持。修學以華嚴為專業,旁通諸宗,著有華嚴大疏二十卷、隨疏演義鈔四十卷,重振華嚴之宗風。他還助般若三藏,譯四十華嚴,並為之作別行疏四十卷。另有華嚴懸談、法界玄鏡、華嚴略策、華嚴綱要、入法界品十八問答、五蘊觀、三聖圓融觀門等。證師身歷九朝,而為七帝門師,時人尊為華嚴菩薩。他老人家住世一○二載。
他的傳人是圭峰山草堂寺的宗密大師(七八○-八四一)。宗密大師是果州西充人,少通儒學。出塵後,先從荷澤學禪,後潛心圓覺經,深達義蘊,著大小鈔,以疏其義。讀到清涼大師的疏鈔,精勤吟味,大有所悟,乃宗崇華嚴,並於澄師執弟子禮。著有華嚴心要註、新華嚴經合論、普賢行願品別行疏鈔、華嚴原人論及禪源諸詮集都序等十數部。他老人家倡禪教合一說,人尊之為華嚴五祖。時值會昌之亂,佛教因而衰微,所幸華嚴宗脈,則不絕如縷。
五、結語:
我們宿植淺薄,生逢末世,但有幸能手捧、目觀、心口誦華嚴,也可以說千生有幸了。我們學佛,能親近佛法,又能據此大經,以判釋如來一代時教,知曉小、始、終、頓、圓之五教,了然分明。尤其能於毗盧遮那如來,薰習那稱性直談之根本法輪,並涉足一切眷屬經等,若小、若大、若半、若滿、若權、若實、若漸、若頓,乃至若偏、若圖,性、相、空、有等,條分縷析,規畫詳明,可以讓我們於汪洋浩瀚大法海中,任意探取一經的意趣,這樣的修行就容易了。
我們今天受持這部經,能理解這部大經,都要歸功於清涼國師的疏鈔,所謂疏,是對這部經的註解;而鈔,則是對這註解的補充,華嚴經能成為華嚴宗乘,沒有清涼大師的疏鈔,是無法向前躍進一大步的,而我們也透過這本『疏鈔』的引導,入於華嚴海,所以要先對這位祖師,表達我們最深刻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