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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說孟子第七十講

發布日期 : 2022-06-06 16:29:29

             略說孟子第七十講


一、原文:
告子章句上(七):

    孟子曰:「富歲子弟多賴;凶歲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也。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於人而疑之?聖人與我同類者。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
 
   「口之於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
 
告子章句上(八):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蘗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
 
   「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
 
   「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
 
告子章句上(九):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奕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奕秋,通國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誨二人奕: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奕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
 
二、背景說明以及字詞義註釋:
    富歲子弟多賴:朱注:「富歲,豐年也。賴,籍也。豐年衣食饒足,故有所賴藉而為善。」賴,阮元謂同嬾,即懶惰。
  凶歲子弟多暴:凶歲即荒年。凶年衣食不足,故有殘暴的傾向。
  非天之降才爾殊也:才,本質。爾,如此。殊,異。並非上天所賦本質,如此的不同,實在是所處環境不同,而造成不同的氣質。
  陷溺:本性喪失,沈迷不省。
  夫麰麥:夫,助詞。麰麥的「麰」音ㄇㄡˊ,大麥。「麰麥」兩個字都是指大麥。
  耰:音 |ㄡ,播種後,在種子上面蓋一層泥土。
  樹:種植。
  浡然:興起茂盛的樣子。浡音 ㄅㄛˊ,本湧出之意,當興起用。
  日至:此指夏至。
  磽:音 ㄑ|ㄠ,堅硬且瘠薄之地,不宜耕種的土地。
  舉:都,全部。
  龍子:古之賢人。
  屨:音 ㄐㄩˋ,本鞋子。指以麻織的草鞋。
  蕢:音 ㄎㄨㄟˋ,用草繩或竹片編成的畚箕。
  耆:同嗜。
  易牙:春秋齊人,名巫,字易牙,善烹調,齊桓公用為侍人,最親幸。
  期:希望。
  師曠:春秋晉平公之樂師。
  子都:閻若璩四書釋地(臺灣商務出版社印行),上面說:「子都,古之美人也,亦未詳為男、為女?」子都在當時,都做為美男的通稱。
  姣:美好。
  無目者:天無眼者。
  同然:同以為然,也就是同樣的意思。
  芻豢:芻豢,音 ㄔㄨˊ ㄏㄨㄢˋ。芻,吃草的牲口。豢,食穀的牲口。芻豢指牛、羊與犬、豬等。
 
  牛山之木嘗美:朱注:「牛山,齊之東南山也。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嘗美矣,今為大國之郊,伐之者眾,故失其美耳。」按牛山在今山東省臨淄縣南。
  郊於大國:郊,是邑外,此作動詞,猶言鄰近。大國,指齊都,即今臨淄縣。
  斧斤伐之:斧,俗稱斧頭。斤,砍柴刀。伐,擊,引申為砍。
  息:生息、生長。
  萌蘗:萌蘗,音 ㄇㄥˊ ㄋ|ㄝˋ。萌,芽。櫱,芽之旁出者。所以萌櫱即是泛指新芽,也引申為微小的事物。
  濯濯:光潔的樣子。
  放其良心:放是放棄。良心,朱注:「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
  旦旦:日日、天天。
  平旦之氣:平旦,天剛亮時。朱注:「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
  其好惡……幾希:好惡,喜愛和嫌厭。幾希,微少。
  有梏亡之矣:有,通「又」。梏,說文:「攪,亂也。」
  夜氣:即「平旦之氣」。
  違:猶「離」。
  故苟得……不消:苟是如果。養是培育。長是蕃殖。消是滅亡。趙注:「得其養,若雨露於草木,法度於仁義,何有不長也?誠失其養,若斧斤牛羊之消草木,利欲之消仁義,何有不盡也?」
  操:把持。
  舍:今作捨,放棄。
 
  無或乎王:無通毋,不要。或通惑,疑怪。乎猶「於」。王,疑指齊宣王。按時當有人疑齊王不智而詢孟子,孟子以是答之。
  易生之物:指草木五穀之類。
  一日暴之:暴,今作曝,日曬使溫暖。言把它曬一天。之是代名詞。
  十日寒之:使它寒冷十天。
  吾見亦罕:罕是稀少,言我見齊王的時候很少。
  萌:發芽。此言善心的發端如草木的萌芽。
  今夫奕之為數:夫,語助詞。奕,下圍棋。數是技術。
  致志:盡意,即一意。
  奕秋:趙注:「有人名秋,通一國皆謂之善奕,曰奕秋。」
  鴻鵠:鳥名,即鵠;鵠,一名天鵝。
  援弓繳而射:援,拿取。繳音 ㄓㄨㄛˊ,繫在箭尾的絲繩,隨箭射出後,便於尋找獵物或回收箭枝。
  為是其智弗若與:清王引之經傳釋詞說:「言『謂是其智弗若與也。』『為』與『謂』同義。趙注:『為是,謂其志不如也。』分『為』與『謂』為二,失之。」
  非然:謂非其智不若,乃不專心致志故。
 
三、簡要翻譯:
    孟子說:「年豐時節的子弟,因衣食富足,故多懶惰;飢荒年代的子弟,因衣食不足,多為殘暴。這並不是天生的材質不一樣,只因為:他們的心受到環境的迷害,所以才變成這樣啊!現在就以大麥做個比方,播下種子,而再用泥土覆蓋好,可是收成不一樣。所種的地方相同,種的時候也相同,也同時是麥苗長了出來了,到了夏至的時候,全都成熟了。因緣差不多,可是收成的多少有差別,那是因為土質有肥、有不肥,雨露的滋潤有厚、有薄,這些因素與人工的勤惰不同的緣故。所以,凡是同類的生物,它的本性都是一樣的,為什麼獨獨對於人性就懷疑它不同呢?聖人與我們是同類的。所以龍子說:「雖然不知道腳的大小,而去做草鞋,我知道,那決不會做出一個畚箕的樣子。」草鞋的式樣都差不多,這是因為天下人的腳,形狀都相同的緣故啊!」
 
   「口對於滋味,有同樣的嗜好;易牙,是先掌握到我們所愛好的口味者。若是口對於滋味,其性和別人不一樣,就像犬馬和我們人不同類一樣,那麼天下的人,為什麼都嗜好易牙所烹調的滋味呢?因此,對於滋味,天下的人都希望能吃到易牙的烹調,可知天下人的口味是差不多的!耳朵也是這樣,對於聲音,天下的人都希望能聽到師曠所作的音樂,可見,天下人之耳朵的聽覺是差不多的。眼睛也是這樣,對於子都,天下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他是貌美的人;不知道子都貌美的,除非是沒有眼睛的人啊。所以說:口之對於滋味,有著相同的嗜好;耳朵之對於聲音,有著相同的聽覺;眼睛之對於美色,有著相同的美感。至於心,難道獨沒有相同的地方嗎?人心相同的地方,就是真理與正義。聖人是「先知先覺」者,也就是說能夠先得到我們心之相同的義理而已。所以,我們心裡喜歡正理和正義,就如同我們嘴巴,喜歡吃牛羊和犬豕的肉一樣。」
 
    孟子說:「齊國牛山的樹木,本來是極美的,祇因為它鄰近大國的都城,被人們拿著斧頭、柴刀,砍伐得光光了,這樣還能保持它的美嗎?山上草木,日夜所生長的,雨露所滋養的,不是沒有萌芽生出來;可是牛羊又隨著在那兒放牧,所以才弄成像那樣光禿禿的呀。人們見它光禿禿的,就以為這山不曾長過樹木,這難道是山的本性嗎?」
 
  「存在人身上的,難道沒有仁義之心嗎?人之所以放失了他的良心,也就像斧頭、柴刀,對於樹木天天砍伐一樣,天天去砍伐它,還能好嗎?一個人,他日夜之所生息的,天明前的清明之氣,將其美好的良心大半恢復,其惡,與人本性本已相去不遠,然而他白天的所為,又將這點良心攪亂亡失了。這樣的反覆擾害,那連夜裡所生息的清明之氣,也難以存在;夜裡清明之氣難以存在,就和禽獸相差不遠了!人見他和禽獸差不多,就以為這人本來沒有好的材質,這豈是人天生的常情呢?」
 
   「所以如果能得到適當的培養,沒有一件事物不能發育生長的;如果得不到適當的培養,沒有一件事物不消失滅亡的。孔子說:『能持守就能存在,捨棄了就會亡失,出入沒有定時,也不知他居留的處所。』就是指的這心性阿!」
 
  孟子說:「不要怪齊王不聰明,就是天下最容易生長的植物,如果一天曬它,而十天凍它,它也不能生長的呀!我見齊王的時候很少,而我退下後,那些小人就來了;我雖能使他有為善的萌芽,又有什麼用呢?現在,我們拿下棋的技術來舉例,這本是個小玩意罷了;然而,如果下棋時不專一心思,集中意念,就不能學好。奕秋是全國最擅長下棋的人。讓奕秋教兩個人下棋,其中一個,專心致志,只聽奕秋的指教;另一人雖一面聽著奕秋,卻又一面心想將有鴻雁飛來,想要拿弓箭去射牠;這樣雖然也和他人一同學習,必定學得不如別人好。這難道是因為聰明不如人嗎?不是的,只是不肯專心致志去學罷了!」
 
四、結語:
    的確的,一如六祖能大師在壇經上說的:『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要探討人性,這才究竟。但我們在『無住』之後,仍要『生其心』,才是大乘的菩薩行者。因此,從人之稟性來看,俱有好、憎,耳、目、口、心,所悅者同,或為君子,或為小人,猶麰麥不齊,這是雨露使然也。孟子在『無住而生其心』的菩薩道上,將這「清淨」「自性」,一言以蔽之,『人性本善』,這是我們所有的知識份子所應勗而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