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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說孟子第三十四講

發布日期 : 2022-05-28 18:16:11

             略說孟子第三十四講


一、原文:
滕文公章句下(一):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
   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之!』彊而後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乘。』謂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云:「不失其馳,舍矢如破。」我不貫與小人乘,請辭。』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滕文公章句下(二):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   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之!』彊而後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乘。』謂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云:「不失其馳,舍矢如破。」我不貫與小人乘,請辭。』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  春秋戰國時局,諸侯為了富國強兵,求才心切,各地遊說之士,也是為了一己之富貴,而不惜賣弄才華。而孟子欲化天下,故「正己」而不求於人,諸侯不依禮來聘,孟子絕不會一廂情願式的往見。此即「貧賤不能移」的氣節。
陳代:孟子學生。
  宜若小然:好像拘小節一樣。
  志:通誌,記事的文字或書。
  枉尺直尋:朱注:「枉,屈也,直,伸也。八尺曰尋。枉尺直尋,猶屈己一見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申者大也。」陳代此言,是希望孟子往見諸侯,屈己以伸道。
  田:打獵。
  招虞人以旌:以旌(音ㄐ|ㄥ,一種旗杆上裝飾著五彩羽毛的旗子。)往招虞人的虞人,指的是管山澤苑囿的小官。
  不至:按古禮招大夫以旌,招虞人以皮冠。而景公以旌招虞人,為失禮,故虞人不來。
  志士……其元:朱注:「元,首也。志士固窮,常念死無棺槨,棄溝壑而不恨。勇士輕生,常念戰鬥而死,喪其首而不顧也。」此兩句,乃孔子歎美虞人之言。
  奚取焉:為何稱讚他?焉猶「他」。
  非其招:趙注:「非禮招己則不往。言虞人不得其招,尚不往,如何君子而不待其招,直事妄見諸侯者,何為也已。」
  趙簡子:春秋晉大夫趙鞅。簡,諡號。為晉六卿之一。
  使王良與嬖奚乘:王良,最善駕車,為趙簡子御,封於郵,又號郵良,史記作郵無卹。嬖奚,簡子幸臣名奚者。與,替。乘音剩,駕車。
  禽:鳥獸的總名。
  天下之賤工:王良是天下技術最壞的車伕。按凡執技藝者皆稱工。
  請復之:請再替你駕車出獵。
  一朝:朱注:「自晨至食時也。」朝音招,下同。按食時,即食早飯時。
  掌與女乘:朱注:「掌,專主。」女同汝。言我使王良專替你駕車。
  吾為之範我馳驅:範我,依我的法度。馳驅,車馬跑得很快。
  詭遇:朱注:「不正而與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馳驅則不獲,廢法詭遇而後中也。」趙注:「橫而射之曰詭遇。非禮之射則能獲十。」按即言從側或從後偷襲禽獸,使之不備而射獲之。
  詩:詩經小雅車攻篇。
  不失其馳:朱注:「言御者不失其馳驅之法。」
  舍矢如破:舍通捨,放棄;舍矢,即放箭。言其中之速也。
  不貫:貫通慣。言御者不失其馳驅法則,而射者發矢,皆中而有力,今嬖奚不能,須詭遇始可得,故我不習慣於替此小人為御。
  若丘陵:形容其多,猶言「堆積如山」的意思。
  過:錯誤。
 
  景春:趙注:「孟子時人,為縱橫之術者。」
  公孫衍張儀:均戰國時魏人,仕於秦者。公孫衍,初為魏犀首官,遂以犀首為號。後入秦,曾為相。張儀,與蘇秦同學於鬼谷子;蘇秦相趙時,儀入秦事惠王為相,待蘇秦死後,始以連橫六國事秦,而破蘇秦的縱約。惠王卒,被讒,乃離秦為魏相,旋即死。
  大丈夫:有大志而能擔當大事的男子漢。
  一怒而諸侯懼:朱注:「怒則說諸侯,使相攻伐,故諸侯懼也。」
  安居而天下熄:趙注:「安居不用辭說,則天下兵革熄也。」
  是焉得:是,此,指公孫衍與張儀。焉得,豈可?
  冠:以冠(帽),加於頭之典禮,指行冠禮。古時男子二十歲行冠禮,加冠,始為成人。
  父命之:命,教訓。父命與母命對文,母命以順為正;父所命者,即下文所言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以義匡君,不移不屈之事。
  之門:到大門口。
  女家:你家,指夫家。女通汝。
  無違夫子:不要違拗丈夫。無通毋。夫子,妻以稱夫。
  妾婦:妾是姨太太,婦是正妻。統言出嫁女子。
  居天下……行其道:趙注:「廣居,謂天下也。正位,謂男子純乾正陽之位也。大道,仁義之道也。得志,行正與民共之;不得志,穩居獨善其身,守道不回也。」
  富貴……不能屈:朱注:「淫,蕩其心也。移,變其節也。屈,挫其志也。」


三、簡要翻譯:
   孟子的學生一一陳代,問孟子說:「夫子不肯去求見諸侯,主動一展長才,似乎太拘小節了。現今,如果能主動去見一見諸侯,就能得著行道的機會,從大處著眼來說,可以使他們稱王於天下;退一步說罷,也可以稱霸諸侯。況且,志書上也說:『受屈一尺,就可以伸開八尺。』似乎可以試著一做呢!」
   孟子回答說:「從前,齊景公出去打獵的時候,使人拿著旌旗,招喚管理獵場的虞人;那虞人因為景公不按禮法,沒有拿出打獵時戴的皮冠來招見他,就不肯去應命。景公大怒以為他違抗命令,便要殺他。孔子知道了這件事,讚美那虞人說:『有志氣的士人,總不忘記自己該安守窮困,不怕死於溝壑;有勇氣的士人阿,總不忘記自己該為國戰鬥,不怕犧牲自己的頭顱!』孔子取他哪一點呢?就是取他「守禮法制」的精神,不是合禮、合法的招喚就不去。我如果不待諸侯依禮招聘,而自去求著見他,那算什麼呢?
況且,那「屈一尺,伸八尺」的這句話,原是從謀利方面說的,如果只從謀利方面著想,那麼委屈了八尺,伸張的只有一尺,雖是有利,也可以去辦嗎?從前晉大夫趙簡子,叫當時最有名的御者王良,替他最寵愛的家臣一一嬖奚,趕車打獵,卻一整天也沒有射著一隻鳥獸。嬖奚回來告訴簡子說:『王良是天下最差勁的車伕啊!』有人把這話告訴王良。王良對嬖奚說:『請讓我再試一次。』起初嬖奚還不肯,再三勉強,嬖奚纔允可。結果只一個早晨,就獵獲了十隻鳥獸。嬖奚回來又告訴簡子說:『王良是天下最優秀的車伕啊!』簡子說:『我就叫他專門替你駕車好了。』簡子把這意思告訴王良;王良不肯。說:『我替他按正道馳驅追逐,一天他也射不著一隻鳥獸;我為他不按規矩亂碰,一早晨就射著十隻鳥獸。詩經上說:「駕車的人能不失去馳驅的法則,射箭的人發箭射物;則應一發矢便射中目標。」我不習慣替這種不守法度的小人駕車,請讓我辭掉這個差使。』
駕車的人,尚且覺得載一位「心術不正」而羞恥;不肯與之苟合阿附,縱然阿附可以獲得鳥獸,雖然堆積著像山丘一樣高,也是不肯做的。我怎麼可以枉屈了自己的人格,而去投靠那些不以「禮節」的諸侯?而且你也錯了:枉屈了自己的人,絕不可能還能『糾正』別人的缺失呢!」
 
   有個喜愛「縱橫術」的大夫,名叫景春的人向孟子說:「魏國的公孫衍和張儀兩個人,豈不真正是大丈夫嗎?他們一發怒,則使各國動兵,諸侯恐懼;當他們安居在家裡,則天下戰爭就跟著平息。」
   孟子說:「這等人,怎能算是大丈夫呢!你沒有學過『禮』嗎?男子到了成年舉行加冠禮的時候,父親要拿如何成為大丈夫的道理來教訓他;女人到了臨出嫁的時候,母親要拿做婦人的道理教導她,臨出閣的時候,送她到門口,這時一再告誡她說:『你去到丈夫家裡,一定要孝敬公婆,為人處事必須恭敬戒慎,不要違背丈夫。』把順從當作正道的,是做人妻妾的道理啊。也就是說說公孫衍、張儀這兩個人,只知奉承諸侯,也要一般的人順從諸侯國王,驅令天下人好像妻妾之奉承丈夫一樣,這種大夫怎能算是大丈夫呢?
所謂真正的大丈夫,是「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所以能體會天心,以仁義存心,那才是處於天下最廣大的「所在」之地方,所以中國讀書人要「四海為家」;同時要以禮持身,那才是天下最中正的所地;言行舉止,以義行事,那是天下最正大光明的道路。得志時,與民一起將正道發揚光大;不得志時,就隱居起來,獨自實行他的正道。如此的富貴不能亂他的心志;貧賤不能改變他的操守;威武不能挫折他的志氣。這樣的人,纔算是大丈夫。」


四、結語:
   本章從修禮守正,非招不往。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才是傳統讀書人的人格風範。而當今之勢,一如春秋戰國一樣,大家汲汲營營於「錢」「權」之中,為了爭奪國家名器,無所不用其極。讀了這「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三句,以及「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兩句,還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三句,不知各位的內心,是否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