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言:
一提到毛館長連塭博士,在教育界,尤其是特教界,幾乎沒有人不認識他的。一上網,有關他的文章、資訊,真是著作等身,因此無庸我來介紹。個人有幸,在他服務公、教職的最後一個階段,剛好擔任他的秘書工作,所以在親近他的時日中,比較有時間恭聆他老人家的智慧之言,並在他的指導下,做些事。本文中,我想談一談他比較少為人知的幾件事,作為對他老人家的追念。
二、創造思考的教學,牽動我的心:
我記得在1983年,由毛連塭局長主持的台北市政府教育局,就提倡全面實施創造思考的教學。當時,毛連塭博士就說,人類從生到死,隨時都可以發展創造力,也可能應用創造力,來創造人類的文明,帶給人類幸福快樂的日子;當然人更可能浪費了創造力,而不自知,我深受感動。我在民國六十八年擔任「督學」職務以來,視導國民中小學教師的教學,常以國內教學那種停置在「知識」的灌輸,忽略「生活體驗」,以致於學生沒有獨立思考,欠缺批判性思考而憂心,今天有一位長官,留意到這現象,進而推動「創造思考的教學」,這是多麼叫人雀躍的事。
當時,我剛好從教育界轉任苗栗縣政府的社會科長不久,我也一直秉持著以教育的觀點,推動社政工作。因此,我細細閱讀毛連塭博士從創造力的體、用關係,談到教育如何運作這創造力,以及如何評量……時,我就想學齡兒童可以推動創造思考的教學,那老人以他閱歷豐富的人生,再施以創造力的教學,對他們的家庭生活,事業經營,也一定有所幫助。因此,我在苗栗成立「敬老所」,也就是現代的「老人社會大學」之前身,提供老人「多樣」的學習,刺激老人以過去豐富的經驗,面對「當下」的人生,「孕育」新的創造力,並分別報告心得,共同分享,效果非常顯著,深獲當時各界的好評。
這時的我,雖然認識這位教育先進,但談不上深交,但我的內心對他,卻是充滿著尊敬與仰慕之情。
三、無私無我,以身作則:
我從社政、勞工行政走回教育界,是知遇於陳漢宗前館長。當年陳前館長擔任台北市教育局主任秘書時,我還是剛剛但任公職的「科員」。有一天陳前館長走在路上遇見我時,邀我追隨他到教育資料館服務,我立刻一口答應。當陳前館長任滿退休,我也打算轉任「簡任編纂」,把雖是公務副首長的「秘書」,又兼有「幕僚長」意味的職務給空下來,好讓毛館長在他身邊眾多的人才中,遴選出好的「幕僚長」,以推動他想建構的教育資料館之教育功能。
當毛館長的人事命令發佈之後,我立刻與當時的總務主任——陳木子先生,兩個人聯袂到毛館長的辦公室,也就是現在的台北師院校長室。我向他老人家說明來意,也向他徵詢秘書以及總務主任人選的時候,他立刻告訴我:「我這秘書當得很好啊!還要繼續留任!」他也要我轉達其他的同仁,各守崗位。毛館長一再表示,就只有「我一個人」去當館長而已。我心想,他實在是一位修養功夫到家的長者,不忍心傷害我們的自尊心;但我也知道,我自己並無功名之心,一旦他接穩了這資料館,我就會主動請求調整我的職務,因為我期待有人能更有效的輔佐館長,把教育資料館經營得更好,而我,只是閒雲野鶴,喜愛任運悠游。
當時,毛館長深受教育部長——郭為藩先生的倚重,他除了擔任館長的職務之外,又肩負教育部的教研會秘書。舉凡教育白皮書、課程鬆綁、體罰與教學……等諸多問題,都在館內舉行。而毛館長,又經常要代表教育部出國或是到外地主持重要會議,我要與他深談,也不容易。有一次我看館長在家,我就想跟他重提調整人事的事宜,因此,我很清楚的跟他報告館內每個同仁的優缺點,供他參考;當我跟他提到將我調整為「編纂」的時候,毛館長笑笑的拿起筆來,寫著「館內的公文,請永慶兄代批即可」,並拿給我。我看了,楞在那裡。個人有幸,能追隨到這樣的長官,我除了全心全力「效犬馬之勞」之外,又能再說甚麼!
有一年,春節團拜之後,館長找了我們幾位同仁,跟我們介紹管理大師——「彼得·聖吉」的「第五項修練」一書,他老人家很有系統又有耐心的介紹自我超越、改善心智模式、建立共同願景、團隊學習、系統思考,中間穿插了很多的實例,讓我們很輕鬆的「成長」。毛館長心有所感的說,我在研究所教書,指導博士班學生的上課,就好像現在這樣。而您們跟我共同學習的時間,比起他們是多了許多,而且又有實務上的操作,所以您們每個人都是博士了。
從那次開始,毛館長要我買好多的書送給同仁,大家就他閱讀的書,在館務會報之前,先做心得報告。幾年下來,我們在毛館長的手下工作,競競業業,樂此不疲,其動力,就是來自毛館長教導我們的,以身作則,不斷學習。
四、從鄉土、多元教學到佛教教育:
有一次,當國人正熱烈討論鄉土教學、與多元教育的問題時,毛館長主動跟我談到最近台灣流行的民碎,所炒作的狹隘、無理性的「鄉土教學」以及以這樣心態推動「多元教育」所衍生的「反創造力」教學的矛盾現象。我從他的語氣中,深深體會到一位智者「憂國憂民」的情懷。這時刻,台灣的主體意識正濃,「鄉土教學」難免有「去蕪存菁」這「焠取」的過程。而在「主體意識」掛帥的今天,誰能理性的面對、討論「台灣文化」之所「短」?而他老人家這時又要有智慧的去面對,又有能力化解各方的歧見,在他負責主持的「鄉土教學」以及「多元教育」,均能順著大環境的潮流,又有效的融入文化的精髓。所以有一天,我跟他老人家說,您是我所看到的一位最了不起的教育家,一如兩千多年前的——本師釋迦牟尼佛。
於是,我跟他老人家介紹佛陀。當然,佛陀的事蹟以及他的教育主張,毛館長知之甚詳,因此我只介紹當年佛陀有感於「種性的不平等」以及民間以「祭祀萬能」,而忽略了「自我潛能」的開發,因此他所提出的「眾生皆有佛性」(每個人都有潛能),「皆當作佛」(每個人接受教育之後,都將如同如來一般的,有能力去服務別人)。所以如來的教育,是面對八萬四千眾生就有八萬四千法門,這是落實「因材施教」,也是今天多元教育的主張;而其教學是最鄉土的,融入西藏的苯教,給予去蕪存菁,就成為西藏蒙古的佛教,融入儒家道家思想,展現出漢傳佛教……當我介紹到這裡的時候,毛館長忽然拉著我的手說,原來佛教是這麼有智慧,又不是迷信的,那您要好好用功,把佛法運用在現代的教育上。
那年開始,一直到他老人家退休,每年的暑期,我們教育資料館會與世界華僧會、中國佛教會、以及台北華嚴蓮社、香雲寺、覺苑寺、正覺寺……等財團法人共同舉辦「教師佛學研習營」,目的就是有系統的介紹佛陀當年的教育主張,他使用的教材,以及他所實施的教學方法,供國內的教師參考,幾年下來,深獲教育界的好評。而毛館長也親自與我合撰「佛教的生命教育」一文。他親自寫到:『生死,本是人生大事,生命教育應該從人的出生到死亡,全程的都予以關懷,予以教育。早期只關心某一階段學齡的教育,無疑的,是侷限的,有偏頗的,也不圓滿的。事實上,生死乃一線之兩端、一體之兩面,所以我們有義務讓我們的學生,認識生命的本質,才能珍惜生命的可貴。因此,教育的內涵,如何讓學生有「因果、輪迴」的觀念;懂得珍惜生命、保護生命;用愛與服務,為生命修福造福。如此的教育,生死是要兼顧,不可偏廢的。所以我們有必要針對「生命的本質」,重新聚焦,再行思考「生物進化」的這個理論。把傳統上所說的「未知生,焉知死」、「活到老,學到老」的觀念,進一步的由「未知死,焉知生」、「學到老,活到老」,來看教育。從生命的「全程」來辦教育,這樣的教育,才能全面的開發我們每個人的潛能,引導學生認識生命,尊重生命,珍惜生命,來服務社會,完成「自我」,享受生命的「喜悅」與「自在」。』
五、圓滿的人生,人間的佛陀:
毛館長現在雖然離開了我們,但我知道,那是他的色身,他的精神,一如他最後出版的這本書:「教育大道,攜手同行」。個人何其有幸,有偉大的佛陀與尊貴的毛館長,無時的鼓舞與叮嚀。而人間淨土的建構,這條教育大道,毛館長永遠是走在我們前面,他老人家也永遠是敞開巨大的手,提攜與督促著我們,努力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