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第三十八講
一、 前言:
上次我們談到「知見不生」第三十一分 ,原文是:「須菩提!若人言:佛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須菩提!於意云何?是人解我說義不?世尊!是人不解如來所說義,何以故?世尊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即非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是名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須菩提!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須菩提!所言法相者,如來說即非法相,是名法相。」我們修行的關鍵,在於不斷的自我超越,也就是「自淨其意」,以六度萬行的法水,滋潤自己,淨化自己,到一切法『不生法相』,如此的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如是行證,才能徹底泯滅「人、我」,融入宇宙的實相,體認「自我」的空性、依報的空性,於日常生活中,不但「心外」的「我等四相」離開,就連「內心」裡面細微的「我等四見」也要離開。為什麼?我等四相、我等四見,這都是「有為法」,都是「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空無自性,這就是總結。也就是說:「云何降伏其心」的這個問題,我們不但要離「我等四相」這種「心外」的「執著」,連「我等四見」之無明,也要離開。這樣的人生,一切放下,任運悠遊,無不自在。
文道是個雲水僧,因久仰慧薰禪師的道風,故爬山涉水,不遠千里的來到禪師居住的洞窟前參訪,他說:「末學文道,素仰禪師的高風,專程來親近、隨侍,請和尚慈悲開示!」
因時已晚,慧薰禪師就說:「日暮了,就此一宿吧!」
第二天,文道醒來時,慧薰禪師早已起身,並已將粥煮好了,用餐時,洞中並沒有多餘的「缽」可給文道用餐。於是,慧薰禪師就隨手在洞外拿了一個骷髏頭,盛粥給文道。文道躊躇著,不知是否要接?時,慧薰禪師說:『你無道心,非真正為法而來,你以「淨穢」和「憎愛」的妄情,處事接物,如何能得道呢?』
的確,善惡、是非、得失、淨穢,這是從分別心所認識的「眾生相」;真正的道,不思善、不思惡,不在淨、不在穢,是「不生法相」。我們何嘗不是如同文道禪師一般,看到盛粥的骷髏頭,自然心生厭憎。日常生活中,有太多的愛與憎,總落在一個「我等四相」上,可見,真要離「我等四見」,甚致於「我等四念」,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研究過這一段以後,我們繼續探討「應化非真分」第三十二,全文為:「須菩提!若有人以滿無量阿僧祇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者持於此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人演說,其福勝彼。云何「為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何以故?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說是經已,長老須菩提,及諸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聞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
二、須菩提!若有人以滿無量阿僧祇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者,持於此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人演說,其福勝彼:
我們談到《金剛經》的較量功德,佛陀說的很多。現在佛在總結的時候,又說「以滿無量阿僧祇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者,持於此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人演說,其福勝彼。」這句除了空間之外又再加上無量阿僧祇,可見其『福德』是無法言說的。人嘛,總是貪功德,所以佛在這裡再次的強調,這也是隨順眾生。在【法常滿如來解曰】的註解中,說:「緣此經根本。以破相為宗。了空為義。迷性布施。皆不證真。能識四句涅槃之門。演說法身,如如不動。觀有為法。同於夢幻。若作此見,教化眾生。勝彼所用七寶布施之福也。頌曰。此經彼相依空寂。勸持四句最為尊。佛斷有為六種錯。齊心歸信涅槃門。」可見,古大德就已經點出了本經是「破相為宗,了空為義」。所以,所有的有為法,同於夢幻,布施的福德,雖然超越「時、空」,同樣是夢幻泡影。無量阿僧祇世界,當然不止如恆河沙數世界而已;無量阿僧祇世界的七寶布施,尚不及受持演說。有為法布施的福德縱然再多,同樣是夢幻泡影,終有時而盡!底下,我們分別探討:
「善男子、善女人,發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持於此經」的「持」,是憶持不忘,就是說執持《金剛經》的「般若智慧」,念念在心,所以身口意的造作永不離開,這才是「持」,也是孔老夫子告訴我們的「可離,非道也」的詮釋。「乃至四句偈等」一句,是甚至只對《金剛經》的一小段經文、經義,憶持不忘。「受持讀誦,為人演說」的意思,是受持《金剛經》的義理,讀誦其文,落實於自己的言行舉止,這是自利;又將憶持《金剛經》的心得,「為人演說」,這是利他。因此,把這部《金剛經》的經文、經義,憶、持不忘,不但自己得到利益,同時又「為人演說」,所以「其福勝彼」。也就是這個道理,所得到的福德,就勝過了前面所說的「以七寶」「無住行施」的行者。
我們學佛,大家都知道要信、解、行、證。第一要有信心,第二得了解,先「依文解義」,再深一步去「解悟」;有了解悟,還要去「如法奉行」,才能內化成自己的『人格』,舉手投足中處處受用。要怎樣才能解義?首先,要受持、讀誦這部《金剛經》。依《金剛經》的義理,再去起觀,日積月累,心中才能豁然貫通,「解悟」其理。「解悟」之後,才能「行、證」;而「行」到「證」,這就是《心經》說的「行深」,接著「時」,水到自然渠成,從知道到能做到,這才是『證』。現在,我們學佛的四眾弟子,有的人是「解」而「不行」,所以佛教的學者,寫了再多的學術論文,一如六祖惠能大師說的『福不能救』,無法受用;另外,又有一種人是「行」而「不解」,盲修瞎練,以盲引盲,更是非常可怕,所以要深入經藏。
「解」而不「行」,懂了,不行,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白費功夫。就好像懂得看醫生,醫生也給了藥,但沒真正的吃藥,那沒用;好比銀行的職員,天天在那裏數鈔票,所數的,都是別人的;也如同教授,知識一大堆,學問再好,不能落實在生活上,「知識」或「專業」頂呱呱,但與自己的生活不相干,自己沒有得到真實的利益,所以解得再多、再透徹,都是白忙一場。還有一種學佛同修,是「行」而「不解」,他們認為佛法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要「修行」而已,所以,我們經常聽到他們說,修行就好了,幹嘛讀那麼多經典。乍聽起來很有道理,可是,就如同孔老夫子所說的「行而不思則殆」。所以「行」而「不解」與「解」而不「行」,這兩種修行,都是偏了,也不瞭解佛陀真實意。例如,學《金剛經》的同修,要「不住相布施」,天天布施也不著相,能「不著相」,相當難得,很有福德。但是《金剛經》所說「般若妙理」,如不能深入去理解、研究,只懂得行,則《金剛經》所含的空性義理,就無法真正理解,這是忽略了「解」的功夫。既然《金剛經》的義理不懂,又怎麼會去體會到,原來一切的修行,最後還是要迴入「般若智慧」中,才能成佛。所以修行,要達到「無漏」的福德智慧,才是證得無上正等正覺;能「不住相」的「無住行施」,本來就是「三輪體空」,應該歸入「無漏」的福德,但是這個「無漏」的道理,如果不能真實證入,只知道「無住行施」,還是無法進入空性智慧,只得到很大的福德而已。
大家都聽過的一個公案:南隱禪師生於日本的明治時代。有一天,有位學者來向他問禪,他以茶水招待。禪師不斷的把茶水注入這位客人的杯中,直到滿杯,還是沒有停止注水。這位教授望著茶水,溢滿整個桌面,終於忍不住開口:「禪師,茶水已經滿溢出來了,你不要再倒水了!」,「你就像這只杯子一樣,裏面裝滿你自己的知見,你要先把你內心杯子裏的執著空掉,吾宗的禪水,才有辦法流向你的心中呀!」
因此,不解「空」,就無法進入「不生法相」,就無法把「內心杯子裏的執著空掉」。我們修行,不入「般若智慧」,所得的福德,最後還是落到「人天福報」上,這個損失就太可惜了。因此,「解門」非常的重要,卻經常被修行者忽略,而事實上「解門」事關「諸佛的法身慧命」,所以佛才會一再地強調。經典上常說「解」如「目」,「行」如「足」,沒有佛法,沒有經典來做「智慧眼」、來引導修行,修行是很容易走偏了路。舉個例子來說,很多參禪的同修,不重視經典,只管「明心見性」,幾年下來,「明心見性」沒見到,佛法沒有成就,倒是「坐」出了很多的「執著」甚或出了問題。也因此,佛陀在這裡說:「以滿無量阿僧祇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者,持於此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人演說,其福勝彼。」
要怎樣才能「續佛慧命」呢?這就要有人發心,來演說經典。假使沒有人演說,佛法的義理那麼的高深,佛法又怎麼能普潤所有的眾生呢?所以要續佛慧命,就要弘揚佛說的經典;而要演說經典,就先要從「解門」著手研究。如果沒有人研究,後人就無法聽聞佛說的這個「無漏」智慧。所以說「發菩提心,受持讀誦《金剛經》,為人演說《金剛經》」,這個人所得到的功德,其福勝彼。可見,佛陀要我們先「依解起行」,一方面自利,另一方面去利他,這就是「為人講說《金剛經》」。但是,各位一定要注意,絕對不要「解」而「不行」,因而受持讀誦《金剛經》,為人演說《金剛經》,就要先「以身作則」,這樣才是為人『演』說。
談到這裡,就想到一則「心淨國土淨」的禪門公案,意思是有一位虔誠的佛教信徒,每天都從自家的花園裏,採擷鮮花,恭恭敬敬的到寺院供佛。
有一天,當他正送花到佛殿時,碰巧遇到無德禪師從法堂出來,無德禪師非常欣喜的說道:「你每天都這麼虔誠的來,以香花供佛,依經典的記載,常以香花供佛者,來世當得莊嚴相貌的福報。」
信徒非常歡喜回答道:「這是應該的,我每天來寺禮佛時,自覺心靈就像洗滌過似的清涼,但回到家中,心就煩亂了,我們一個家庭主婦,如何在煩囂的城市中,保持一顆清淨純潔的心呢?」
無德禪師反問道:「你以鮮花獻佛,相信你對花草總有一些常識。我現在問你,你如何保持花朵的新鮮呢?」
信徒答道:「保持花朵新鮮的方法,莫過於每天換水,並且於換水時,把花梗剪去一截,因花梗的一端在水裏容易腐爛,腐爛之後,水份不易吸收,就容易凋謝!」
無德禪師道:「保持一顆清淨純潔的心,其道理也是一樣,我們生活環境像瓶裏的水,我們就是花,唯有不停淨化我們的身心,變化我們的氣質,並且不斷的懺悔、檢討,改進陋習、缺點,這才能不斷吸收到大自然的食糧。」
信徒聽後,歡喜作禮,感謝地說:「謝謝禪師的開示,希望以後有機會親近禪師,過一段寺院中禪者的生活,享受晨鐘暮鼓,菩提梵唱的寧靜。」
無德禪師說:「你的呼吸,便是梵唱;脈博跳動,就是鐘鼓;身體,便是廟宇;兩耳,就是菩提。無處不是寧靜,又何必等機會,到寺院中生活呢?」
善於持經,只要自己息下妄緣,拋開雜念,哪裏不寧靜?禪者重視「當下」,「參禪何須山水地,滅卻心頭火亦涼。」何必明天呢?
再想想看,我們學佛不是正如同這位師姐一樣,執著有一個法相,以為修行一定要到寺廟,才能寧靜。無德禪師說的好:「呼吸便是梵唱,脈博就是鐘鼓,身體便是廟宇,兩耳就是菩提,無處不寧靜。」這才是受持《金剛經》,為人演說《金剛經》。雖然,無德禪師說的只是「四句偈」這麼一點點,但是他的無相「開示」,對我們的日常生活,可以心開意解,得到真正解脫。這樣的福德,當然要過勝過剛剛說的,行七寶布施的人。可見,弘布法音,續佛慧命,功德是很不可思議。
三、云何「為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
我們談了好多的受持讀誦,為人演說,佛陀在這裡,也為我們定下一個「為人演說」的標準。根據李文會的註解是:「云何為人演說者。四大色身。不解說法聽法。是你面前孤明歷歷。通徹十方底。解說解聽。莫要記他語言。縱饒說得天花亂墜。其心不曾增。便總不說。其心不曾減。求著轉遠。學者轉疏。惟在默契。悟者自知也。」川禪師也說:「要說有甚難。只今便請。諦聽諦聽。頌曰。行住坐臥。是非人我。勿喜勿嗔。不離這箇。只這箇。劈面唾。平生肝膽一時傾。四句妙門都說破。」這也是上次講義所說的:「我們的知、見,外不能離六塵、內不能斷緣影,忙忙碌碌,任令時間空過。本分的旨意,要我們斷除剛剛舉的例子:心外取法的毛病,讓自己進入「無生法」忍,既不住於色、聲、香、味、觸、法,這才是「如是知」;度盡一切眾生,而實無一眾生得滅度者,才是「如是見」;無有定法如來可說,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如此的「如是信解」。這破了法相的「無生法」忍,才是本經一氣呵成的總旨意。」
可見,如何為人演說呢?必須符合前面說的,行住坐臥,是非人我,勿喜勿嗔。不離這箇,只這箇。如此的「不生法相」,不執著於一切相,隨緣、隨機說法,而「只這箇」,如如不動。
如何為人演說呢?各位記住經文中,佛陀所開示的三句,正是彰顯三種般若。首先,為人演說,這是「文字般若」。不取於相,這是「觀照般若」。如如不動,這是「實相般若」。這是「佛陀」特別指導我們,發菩提心為人演說時,須透過「文字般若」的教導,引導大家不取於相,以「觀照般若」來「內化」,如此的日積月累,真正進入「真如、平等」實相之中,這時的語默動止,揚眉瞬目,皆是演說第一義諦。
所以說,講說《金剛經》的行者,剛開始要安住在《金剛經》的「般若智慧」,「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自然「為人演說」。讓眾生了解《金剛經》的妙理,絕對不會取著於相,不取「我相」、「法相」、「空相」,三相都不取,一取就是執著。「不取於相」就能「如如不動」,為人「演說」《金剛經》了。「如如」這二個字,我想稍再說明:「如如」,就是「不動」,就是心裏不動任何念頭。也就是宣講《金剛經》,沒有「生心動念」,是「如如不動」的。再詳細解釋「如如」二字,上面的「如」字,是「如理之智」,下面的「如」字,是「真如」的「理體」;合起來就是「如智如理」,就是「真如之智,真如之理」。
我們受持《金剛經》是「如是知,如是見」的先依文解義。是「如是信、如是解」的「解悟」其理。「解悟」了,就啟發「如理」的「智慧」來契合「真如」的「理體」。以「如如智」,契合「如如理」,這叫「如如」。「真如」的「理體」,是「如如不動」的,所以「如如」叫做「不動」,起分別、打妄想,就是起心動念了。我們「受持讀誦,為人演說」《金剛經》,雖然現在,我們還沒有「解悟」其「義趣」,但是我們還是要照《金剛經》的道理來學,修到了高深微妙的地方,一旦豁然貫通,我們就開悟了。要怎麼樣學呢?「受持讀誦,為人演說」,天天「不要生心動念,如如不動,不取於相」;不要著相,不要著「我相」「法相」「空相」;也不要生起「我執」、「法執」、「空執」。我們要發心,盡此一生,「受持讀誦,為人演說,乃至盡未來際,受持讀誦,為人演說《金剛經》,如此的發長遠心。
例如各位在這裡聽經,已有一段時間了,講的人如果著了「人、我相」,人多就講得起勁,人少就提不起勁,不想講了;或是著了「法相」,總認為自己講得最好,一聽到別人的批評,就生了煩惱;一而再、再而三,以為自己講的真的不好,或者又沒有人欣賞,結果就不講了,這樣就長遠不下去了。事實上,「弘法是家務,利生為本業。」講說《金剛經》是我們的本份,以佛法來利益眾生,使眾生因得聞佛法,使眾生種下「解脫」的「因」,種下「成佛」的「種子」,這樣我們才能「上報佛恩,下濟三塗」,這是我們的本份,也是應盡、應做的事。講經,要講得好,一定要多多的用功,深入經藏,深入教海,多看註解、多做研究,還要落實在日常的生活上,自我觀照,不斷的參考、修正。不多看、不多研究、不在生活上用功夫,又怎會講得好,讓眾生受益呢?研究經典,多看一遍,道理就會更熟悉;講起經來,才會「圓融無礙」;講一次,看一次,講十次,看十次,每一次,都會有新的體會,新的道理發現,再將心得「會歸」到經文上,這個高深的義理,就能更「圓融無礙」的表達出來了。
我們現在都還沒有成佛,也沒有把《金剛經》的道理,完全清楚瞭解。唯佛與佛,才能「究竟」,這是要瞭解的。因此,「諸法實相」,我們只能依照經典所說的,知道多少,就講多少,不要堅持一定要「究竟圓滿」,因為這是「無上」的志業。有這樣的認知,就不會「取著法相」,而生執著,或「貢高我慢」。這樣的「為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以後,我希望各位以這樣的態度去講經,環境好,我講;環境壞,只要有人要聽,我也講。這樣就不會被環境所轉,環境是「心外」的「境界」,「內心」裏的「起心動念」,我都不被其所轉,更何況是「外面境界」呢!
雲岩曇晟禪師與長沙的道吾圓智禪師,同是藥山惟儼禪師的弟子,兩人友誼非常親密。道吾禪師四十六歲時才出家,比雲岩大了十一歲。
有一天雲岩禪師生病,道吾禪師便問道:「離卻這個殼漏子,向什麼處,再得相見?」
雲岩禪師毫不遲疑的道:「不生不滅處。」
道吾禪師不以為然,提出不同的意見道:「何不道:非不生不滅處,亦不求相見?」
道吾禪師說過之後,也不等雲岩的回答,就提起斗笠往外走去,雲岩禪師便道:「請停一下再走,我要請教你,拿這個斗笠做什麼?」
道吾禪師答道:「有用處。」
雲岩禪師追問道:「風雨來時,作麼生?」
道吾禪師答道:「覆蓋著。」
雲岩:「他還受覆蓋也無?」
道吾:「雖然如此,要且無漏。」
雲岩病好時,因渴煎茶,道吾禪師問道:「你在作什麼呢?」
雲岩:「煎茶!」
道吾:「煎茶給誰吃?」
雲岩:「有一個人要吃!」
道吾:「為什麼他自己不煎?」
雲岩:「還好,有我在。」
生滅與不生滅,其實在禪者心中,一如也。斗笠、房屋、茶杯,皆是相,雖是生滅,卻「還好,有我在!」生滅與不生滅,如此的不隨生死,不計有無,才是「一如」。
四、何以故?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我們日常生活中,離不開「空氣、陽光」,卻不為這些現象所束縛。而這些『凡有所為,都是「法」。上自天地造化,下至人之所為,都是有為法』。我們講經說法,也都是「有為法」。所以佛陀在這裡,告訴我們「一切有為法」都不是「真實」的,包括「講經說法」,都不要落入福德相。我們講經說法,不是講給佛聽,佛是在「無為」的境界,而我們是講給一切有情的眾生聽,讓一切眾生也能修行佛的「無為」境界。我們自己在「有為法」之中,「一切法,都從因緣生,緣生相生,緣滅相滅,一切法皆無本體、無自性;一切法當體即空,轉眼就成過去,了無蹤跡可尋。」好了,「依文解義」懂了,但這些道理,是不是能受用到心裏去呢?
在「觀想」中,是否能「當體即空」呢?是不是能以「夢、幻、泡、影」來觀「一切法」呢?我們夜裏作夢,不是什麼法都生出來嗎?是非、人我,都在夢中出現,順心的境界也有,不順心的境界也有;夢醒後,什麼都沒有,空無所得。在做夢時,是否就能覺察到,這是在做夢,發現在夢境中的一切皆是空幻顛倒,不真實的呢?有沒有這種功夫呢?我們現在是白天睜著眼在作夢,因為「迷惑」在「有為」的境界裏面。因為,這「六根」面對「六塵」,立刻落入「六識」,什麼法都有,人人我我,是是非非,順心的境界,不順心的境界,通通有,一應俱全,這不是與我們做夢的境界一樣嗎?
開了悟,「悟」到「一切法空」,就好比光明的鏡子,本無影像可得;又像夢醒時,夢境中的一切,什麼都得不到,無非是一場虛幻而已。天天能夠這樣子做「觀想」,就容易「看破」「境界」,就不容易被「順境」、「逆境」種種的「境界」所轉。在這裡稍微補充一下,這個「如幻如夢」的「幻」,本是印度的一種幻術,印度有一種變化幻術的咒語,隨著咒語,能變化出種種虛幻的幻相,映現在我們的眼中,映現在心裏,其實這只是虛幻不實的幻術而已。例如以前到中影製片場看立體電影,看到一些顛來倒去的鏡頭,嚇得要死,怎麼辦?
電影師告訴我們,把眼睛移開一下,或是閉目養神,就好了。就像這樣,我們了解幻術是不實,就可以不被它迷惑,還可以把它拿來應用,拿它來做「觀想」。佛陀在這裡,要我們「觀想」一切有為法,就如同這個幻師變化出的幻術一樣,是「虛妄不實」,是「如夢如幻」的。
「如泡如影」又是什麼意思呢?我們在河邊上看,下雨的時候,雨水打在河水上,就好像起了一個一個的水泡;一下子起,一下子滅,生滅無常。「一切有為法」就像水泡一樣,是「生滅無常」的。但誰在看?誰又能看?看者誰?
「如影」是鏡子裏面所現的影子,也是不實的,它其實只是幻影而已。我們明白了「夢、幻、泡、影」都是「虛妄不實」的道理,也就明白「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的道理。「如露,亦如電」,佛陀是用來表示一切法,在「空間」與「時間」上的無常。一早起來看,那草葉上,樹葉上,都有水珠,那就是露水,但太陽一出來,就沒有了,水珠的存在,只是短暫,一剎那而已。這個「如電」,就是打雷時,閃的那個電光,電光一閃就沒有了。用「夢、幻、泡、影、露、電。」這六個比喻,來描述「一切有為法,變異無常,生滅迅速。」一切有為法,本來就像這樣子,說有,只是暫時有,轉眼就消失了。
我們人生,也是如此,是「虛妄不實」、「變異無常」、「生滅迅速」。能這樣「觀想」,對「一切有為法」,就更能「看破、放下」,在現實生活上,就不會處處與人計較,不生煩惱。世尊教我們「發菩提心的人,受持讀誦,為人演說」《金剛經》,應作如是「觀想」。這樣,我們才能得到真實的利益,眾生也能得到真實的利益,這就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佛以無形相、無所為,上體天心,為真性。所以,有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