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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歲感言

發布日期 : 2018-03-13 22:38:01

   七十五歲感言

 

過了年, 已經是70有幾啦, 到了這古稀之年,難免會想想過去,也會期待未來的歲月,我能做些甚麼?不然,歲月真的是來去匆匆,剎那、不經意中,已由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輕小伙子,變成了花甲老翁。連基本的開車駕照,也要重新再考,否則不能上路,唉!真的是歲月催人老。

 

   我出生於彰化的農村,從小就跟著父母,學習農耕工作,例如耕田、種菜,插秧,播種,到收割稻子...等等的農村作務,樣樣都做。

 

   年齡稍長,為了哥哥姐姐們的讀書開銷,爸爸除了農作之外,也開始「學習」幫人家蓋房子,以及兼做泥水匠幫人修修補補房子。

 

   而在那個台灣剛剛光復沒多久的年代,當時台灣農村的房子,很多都是用「竹子」搭建的「簡陋」竹筒屋,選用長得高大,又筆子的「老竹仔」做房子的「竹架」,用竹片編成房子的「牆」,同時用牛糞夾著稻草碎片,糊成牆面,稍有積蓄的人家,還會再塗上一層「白灰」,這美輪美奐的房子就算「落成」了。為了幫人家「蓋」這些竹筒房子 ,爸爸就會帶著我當「助手」,印象很深,當時的我,還沒念小學,一大早就要跟著爸爸爬上爬下的,爸爸從讀書人變成了蓋房子的「師傅」,我呢?因為從小就憨憨的,所以爸爸擔心我日後長大了,必須要有一技之長,因此,舉凡蓋房子的「打竹丁」,在竹筒樑柱上「開竹洞」,「綑繩索」等基本的竹筒屋的建築技術,我差不多都懂,也能操作上手。

 

   從小,我就有「語言學習的障礙」,因此,連聽大人的說話,縱然是很淺顯的交談,我都聽不太懂。爸爸為了這事,以為我是智能不足,擔心得不得了。所以,我在童年的時候,爸爸就很嚴格的訓練我,諸如種田的技術,以及蓋房子的職能訓練,從不放鬆,甚至於我當時,還一直以為他不是我的爸爸,否則其他的弟弟妹妹在玩,而為何天天逼我工作?現在想來,真的很對不起他老人家。在這裡,也可以體會出「魔鬼訓鍊營」背後,父親是何等的慈祥?他總是未雨綢繆般的,在看到我的未來,以如是資質,如何訓練我及早有一技之長,好在未來的人群中,過著小康家庭的生活。

 

   相對於爸爸的嚴格教學,媽媽就顯得非常的慈祥了。小時,每次被爸爸打、或是被爸爸罵的時候,媽媽總會把我摟在懷中,告訴我說:「你是大隻雞慢啼(台語俚語),所以,不要難過,不要灰心,也不要操心」。 等到我唸書的時候,前幾年也因為成績不好,經常被同學訕笑,在校上課也被老師責罵得相當不堪時,當我哭著跟媽媽說不想上學的時候,我媽媽又跟我說了:「你是世界上最聰明的那一個小孩,只不過你現在還沒有開竅啊!不要操心,慢慢來 」。媽媽是我這一輩子,能夠在學習的困境中,經得起各種考驗,擔任起各種「重要角色」的責任,能夠「堅持百忍」的最主要力量。所以一想起父母的恩重,我要如何才能報答於百萬分之一呢?

 

師範畢業,父親第一句話就跟我說:「教書要好好教,也要努力學習,把學生當自己的孩子,就會教得很好;就好像我替人蓋房子,不斷的學習用心蓋好一棟一棟的房子,人家自然就會一直找我。」當我考上公職,父親就跟我說:「當年,他寧可吃飯配鹽巴,也不拿人家送的一根煙」。而這句話,也成為我服務公職之一輩子「堅守」的準則。如此的教學,不斷的進修,也短暫的有「學官兩棲」的生活。但是,由於時代的改變,擔任公職的官場,必須言不由衷、還要懂得拍馬屁的文化,讓我很快的,毅然決然的離開昇沉的「宦海」,轉入研究機構服務,打開了我生命的另一扇門。

 

這期間,我真的不斷的進修嗎?是知識的進修,還是德行的潛修?我投入研究機構,又研究出什麼可以引導國內教育進步的「文獻」。

 

十八年的國立教育資料館之漫長歲月,看了國內外的學術刊物,讀了駐外文化參事送回的教育資訊,也讀了國內的博碩士論文,最引起我關注的研究討論,竟然是「佛陀的教育」之相關的研究。進而,引起我的興趣,期間,也試著按照這些經典的說明以及修行的方法,嘗試著坐坐看。沒想到這一晃,就這樣的過了十八年的歲月。

 

我年輕時一起在台北市政府教育局服務的同事一一蔡繡美師姐,有一天來找我說,她發心將她在重慶北路四段的房子,裝潢成佛教講堂,請上慧下坦老和尚住持,但老和尚遷單到台中,房子空著,希望我能利用這個空間,找個固定的時間,講講「心經」。我答應了,也利用這個講堂,分別講了心經,大寶積經,楞嚴經以及金剛經,並且開始講「華嚴經」。有一天,蔡師姐跟我說,有一位師姊跟他建議,這講堂捐給法鼓山,同時她補了一句話說:「有人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我這時心想,難道我會「貪」這個地方嗎? 當年從事公務,就一直以「廉潔自持」。今天,讓人家誤解,真的很對不起我的父母。所以我二話不說,立刻搬走。這中間,又是如是過了十八年。

 

離開了頻陀,已經兩年。真的感恩繡美師姐,他成就了我的佛學,因為它讓我有一個固定地方,講經說法;為了講經說法,我不得不日以繼夜,不斷的撰學教學的講義,也為了備課,不斷的找資料補充我的學養,而在教學相長中,讓我的佛學理論與實踐,真正的深入我的內心世界。十八年的淬煉,讓我的教學能夠擺脫知識的牽絆,趁性而說。所以我說沒有頻陀,就沒有今天的「我」。是頻陀「成就」了我,是蔡繡美成就了我。同樣的,當我的身體越來越差時,又是繡美的一句話,讓我離開頻陀,也因為離開頻陀,我才擁有屬於自己的的時間,開始好好保養身體,利用學校的操場,走走;利用家裡樓上的菜園,運動,使得身體的健康慢慢恢復。

 

當我離開頻陀時,將講經的地方,遷移到新店的華嚴精舍時,我也開始將講經的重點,放在培訓講經的人才。

 

將頻陀的辦公室撤走,本來麗華有意思要我買個樓房重新佈置我的辦公室,但是一方面台北的房子很貴,另外一方面我也不積極,因為我想人老了,幹嘛還要有「辦公室」呢?其實,最重要的是,我的住家已經從北投遷到了現在住的地方了。這房子的購置要歸功於麗華的省吃儉用,才能累積這些錢,加上辦理退休時領到的一些零零星星的款項。當時是想,把北投的房子賣了,來貼補;但真要賣時,人家出的價錢太低,於是想乾脆出租,幫忙付貸款也就可以了。這房子說大不大,但供我兩老住已經是綽綽有餘。所以當時的裝潢,利用家裡的佛堂邊,隔出一間書房,設計成招待客人的小客廳以及專攻備課打講義的電腦間,可以招待親友以及寫作,而佛堂內,擺個打坐的蒲團,可以淨心。但遇到外面的訪客,則是在家樂福買個咖啡,喝喝咖啡,而樓上的菜園,就成了我運動的區域。兩年下來,也習慣了,只是訪客就越來越少了。

 

「空性」,沒有一成不變,有頻陀,感恩它成就了我,離開了頻陀,也感恩它不再綁著我,一切自在。

 

只是在這七十五歲的除夕,我還是會想著,父母生我育我,何其劬勞,在這成長的過程中,我有沒有對得起父母對我的養育之恩?有沒有對得起父母對我成長的「期待」?麗華以及秀昭、子恕,立德、淑真都很孝順,我何其有幸,生在上慈子孝的家庭;而我們的家族,從大姊大哥到最小的弟弟妹妹,在父母不在的這些歲月,還保持著兄友弟恭,這都是父母祖先的餘蔭以及佛菩薩的庇佑,我真的要感恩再感恩。思之再三,對於未來的歲月,我必須在德能上加把勁,時時警惕自己,何其戒慎恐懼!